赤腳阿峰 之一 在山上下不來 由於擔任電視節目主持人,每個禮拜都會在螢光幕前露臉半小時,所以有時難免會遇見一些熱情民眾打招呼。他們最常問的問題就是: 『阿峰,電視上的動物都是真的嗎?你怎麼那麼容易就發現?』 『你在現場是怎麼找動物的?還是那些都是安排好的?』 聽到這些疑問,我總是嘻嘻哈哈地帶過,心裡卻忍不住苦笑──這些野外觀察的功力並不是與生俱來的,在螢光幕後,我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時間和精力,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價──畢竟三十年來都熱中於同一個領域,需要的不只是毅力和熱情而已。就像高雄縣的六龜或藤枝,我去的次數連自己都數不清了,每當昆蟲繁殖季節來臨,捕蟲網一揮就能看見三、四十種蟲類,我整個下午就耗在那裡看蟲,觀察夠了之後再放牠們回去。 記得退伍之後不久,才二十出頭的我帶著新婚妻子回到村裡。當時同齡的朋友陸陸續續收起了玩心,投入工作,養家糊口。愛山成癡的我卻選擇當個冷氣工,因為時間自由,蟲季一到就能上山逗蟲、賞鳥;偶爾帶學生社團作觀察,或者和原住民朋友在山上過夜,是我最感興趣的事情。 有時到了月底,口袋空空時,我也會忍不住捫心自問:假如我有份穩定的工作,一個月收入四、五萬元,前提是必須坐在辦公室裡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,等假日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,我願意嗎? 或許這是一般人想像中的生活吧!但我很清楚,這絕對不是我要的人生。 辦昆蟲展追尋夢想 有什麼工作可以讓我名正言順地從事野外活動呢?剛退伍的我,夢想著自己的工作和興趣相關,與志同道合的好友小劉興起辦『昆蟲教育展』的念頭。生態展覽既有教育意義、又可以賺錢,最重要的是能在山上四處觀察,這正是最適合我的工作! 我擅長動物,因此動物標本製作與現場動物餵食交給我負責。招攬客人與海報設計等公關活動,則統統由小劉掌控。 也許這樣的夢想實在少見,所以小劉有個在台南念影像研究所的同學陳碩儀也跟來湊熱鬧,說要拍一部我倆創業的紀錄片。碩儀對跑野外的生活難掩好奇,幾乎食、衣、住、行無所不拍,我們面對那台小攝影機,從剛開始的彆扭、不自在,到最後已經可以完全忽略攝影機的存在,和陳碩儀笑鬧成一團。 每天下午,我們三人開著越野車往山區出發,一坨糞便、一隻蝴蝶都可以讓我們耗上老半天。恆春半島、藤枝、高屏山區處處有我們的足跡,有些隱密的石灰岩洞穴或是原始林地帶,我們甚至比當地人更加熟悉,因為野外已經變成我的家了。除了睡覺,我的所有精力都耗在這上頭,而身邊這群好友,更讓人樂不思蜀。 不想下山 在二十歲那段歡笑中夾雜著寂寞的日子,上山、跑野外能讓我忘卻一切煩惱,即使只是發現一種未曾見過的蝴蝶,也會讓我雀躍三天;不過一旦下山回到了真實的家,才走近家門口,鄰居的耳語就充斥著四周: 『那是×××的小孩,怎麼整天不工作,光會玩?』 『都幾歲了還不會想?連父母、妻小也被他拖累了。』 那是一種不被了解的痛苦,也是我選擇興趣當工作的後果。最後妻子離我而去,經過兩年的籌備,我和小劉雖然辦成了展覽,卻血本無歸,兩人甚至因故鬧翻。後來小劉回台北養賽鴿;碩儀拿完成的紀錄片『在山上下不來』參加台北電影節的影片競賽,竟然獲得百萬首獎,緊接著他又投入下一部影片的拍攝工作……山上那段充滿歡笑的日子,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結束了。 親友們談到我,話題繞來繞去不外乎是: 『興趣哪能當飯吃?你已經二十幾歲了,自己要會想!』 『起碼也要有個穩定的工作,不要只會在山上逍遙!』 望著爸爸沉默包容的臉,我終於結束了辦展的美夢,回到現實世界。我開始認真做冷氣工,到府送修裝配器材,夏天生意好的日子,一天可以賺個三千元。我不用再過窮到連一百元都不敢花、下水抓魚補充蛋白質的生活,但是一有空我還是會溜上山看蟲、看鳥、看天空。即使對未來一無所知,過一天算一天,在我體內依然深存著野外觀察的熱情,不曾被澆熄。 ─ 本文摘自林青峰新書《赤腳阿峰》 TOP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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