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，你很久沒有抱我了

印象裡，我打罵小孩的次數不算多，Selina因為是老大，我對她的期望特別高，而那時的我年輕氣盛，較難控制情緒，脾氣一來，火氣就大，所以她比較像是我初為人父的『試驗品』，挨打的機會比妹妹多。不過我的手勁尚有分寸，加上任媽常和她站在同一陣線，所以常常是雷聲大雨點小。比起現今社會上層出不窮的受虐兒新聞，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了。　

Selina第一次被嚴重處罰時年紀還很小，那次是全家人一起去新店溪遊玩，回程從烏來到新店的山路上，她不知道是暈車還是想睡覺，突然在車子裡不停的吵鬧大哭，任憑任媽怎麼安撫，她還是哭鬧不停。我開著車子，火氣被她的哭聲激得愈來愈大，終於受不了而在路邊停車，把她從車子裡拉出來丟在路邊。　

Selina沒料到會被爸爸『拋棄』在深山裡，受到驚嚇哭得更慘，我則狠心地轉頭坐進車裡就把車開走，任她小小的身子在車後邊哭邊追，不斷大喊著：『爸爸，不要走！爸爸，不要走！』任媽也被我突如其來的火氣嚇得不敢吭聲。這時坐在駕駛座的我開始心軟，但還是故作鎮定，只從後照鏡偷偷看她邊跑邊哭的身影，終於在車子開到下一個轉彎處時，我把車停下來，繼續從車裡偷看她。

這個教訓想必影響Selina很深，到現在她仍然記得小時候曾經被丟在深山裡的事，後來每次她無緣無故亂吵鬧，我們只要講到新店山上這件事，她馬上安安分分，不敢再鬧脾氣。

年輕時代的我講求『懲罰要達到效果，才有意義』，曾用任媽做裁縫的木尺當家法，只要Selina不聽話，馬上抽出量尺打她手心，有一次太過用力，還打斷過木尺。三、四年後，她被打皮了，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，對我用量尺打她手心有很大的反彈，到了她十歲左右，我意識到打手心已無效後，也就不再打她。

Selina上高中以後曾發生過一次讓我難忘的父女衝突。忘了那一次她是因為交男朋友還是功課問題晚回家，才看到她進門，我已經火大起來，劈頭就痛罵她，當時心裡其實也覺得自己罵得有點過分，接下來就看到女兒委屈得哭起來，淚眼汪汪的對我說：『爸爸，你很久沒有抱我了！』

這句話猛然讓我回想起年幼的我也曾有同樣渴望呵護的心情，現在我的女兒居然也這麼無助，這絕對不是我的本意！我的態度當場軟化下來，用力抱了女兒一下，這一抱，女兒的眼淚頓時決堤，哭得唏哩嘩啦，連我的眼眶裡也有淚水打轉。

後來我反省自己是哪裡做錯了，為什麼愈用力想拉她到我身邊，反而愈拉大了我與女兒的距離？愈不想疏離，卻愈讓女兒不愛跟我們談論學校的事？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當爸爸的態度可能出了問題。

現在換個角度想，如果我們父母以身作則，從孩子小時候就養成良性溝通的習慣，每天利用吃飯的時間分享今天發生的趣聞，不擺出指導的高姿態，應該會減少很多摩擦的機會。

（任媽補充：其實我覺得每個小孩有每個小孩的個性，有些小孩下課回來會嘰哩呱啦地報告學校裡發生的大小事情，但有些小孩會覺得沒什麼好講的，這點父母親也要理解。）

只不過我沒有身體力行做到這一點，回過頭來反而羨慕外國人『擁抱勝過千言萬語』的哲學，輕輕的擁抱常能化解很多誤會。父母們往往在小孩較大以後就不習慣與孩子擁抱，沒了擁抱，距離就愈來愈遠，也不太容易交心。多一些溝通、多一些分享、多一些擁抱，才能讓親子關係延續更久。

關於這一點，任媽就是我的老師，最近她也跟我分享她的『三不政策』：孩子大了、懂事以後，不要太關心、不要太有好奇心、不要太熱心。小孩不想告訴你的事，你問得愈多，反而愈會給他們壓力，造成困擾。像是年輕人交朋友，你一問就給他壓力了。有一句話說得好：『孩子小的時候，手要牽得緊；孩子大了以後，手要放得開。』就像放風箏一樣，重要的是風箏的線還掌握在手中，親情就能延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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