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回到狼群,我對條紋說我必須立刻前往吸血鬼山。條紋叫了叫,輕輕的咬咬我的右腳踝,希望我能留下來。『我非去不可,條紋,』我著急的說:『我必須阻止吸血魔。』
我提到吸血魔,條紋才鬆開口,輕輕的嗥了一聲。『他們正準備要攻打吸血鬼,』我輕聲的說:『如果我不阻止他們,吸血鬼就會被殺光。』
條紋直盯著我,沈重的喘著氣,然後用爪子在雪地上扒出一個記號,聞了聞,又嗥了一聲。牠顯然是要告訴我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,但我卻不明白牠到底想表達什麼。『我看不懂。』我說。
條紋又嗥了起來,把鼻子湊近剛才牠做的那個記號,然後轉身走開,我只能一頭霧水跟在牠身後。牠把我帶到一隻邋遢的母狼附近,母狼獨自在離狼群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休息。我曾經見過牠,卻沒什麼注意,牠已經很老了,幾乎就只剩下最後幾口氣。牠和狼群也沒有太大的關係,只是靠著狼群殘留的食物勉強存活。
我們靠近時,母狼用懷疑的眼光打量我們。牠勉強站起來,小心翼翼的往後退。條紋趴下,翻過身來,表示沒有惡意,我也照做之後,母狼才比較放心。條紋坐起來之後馬上挨到視力不好的母狼身邊,認真的盯著牠好長一段時間,輕輕的叫著,好像在告訴牠一些事情。條紋在雪地裡扒出和剛才類似的記號,然後又朝母狼叫了叫。母狼盯著記號看,又抬頭看看我,也發出嗥叫聲。條紋又朝牠吼了幾聲,母狼則是以更尖亮的嗥叫聲回應牠。
我注意看著眼前這兩匹狼,搞不懂牠們究竟在做什麼。突然,我才發現條紋是在要求那隻年邁的母狼帶我去吸血鬼山。我忽然有種衝動想要叫牠做瑪格達(我祖母的名字)。奇怪的是,所有的狼都知道吸血鬼山在哪裡,條紋為什麼會偏偏找上這隻垂老、樣貌可憐的母狼當嚮導呢?這一點道理也沒有。除非……我睜大了眼睛……除非瑪格達不只知道前往吸血鬼山的路,還知道抵達山頂的通道!
『妳知道怎麼進去對不對!』我喘著氣說,興奮地俯身向前。瑪格達眼神空洞的望著我,但我知道我一定猜對了。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,循著有標示的一般路徑上山,只是這樣就沒辦法躲開沿路的檢查。如果瑪格達知道一些不常有人使用的舊通道,那我就可以成功的溜進去了!
我一臉懇求的轉向條紋,『牠能不能帶我去那兒?牠願不願意帶我去?』
條紋並沒有理我,只是輕輕用頭抵著瑪格達,不斷扒弄著剛才雪地上的那個記號。母狼嗥了最後一聲,然後順從的低下頭。我不喜歡條紋用強迫的方式逼牠服從,但我非得安全見到吸血鬼山上的王子們不可。不過,如果一些強迫的手段能幫助我順利躲過吸血魔的話,那也只能這樣了。
『牠能帶我到山上多高的地方?能夠到山頂嗎?能夠到王子大廳嗎?』我著急的一直問,不過這些問題對狼來說好像太複雜了些。我只希望牠能盡量帶我往上走,之後就靠我自己了。
『我們現在就能出發嗎?』我問,想要盡快趕過去。我不確定這一趟要花多少時間,現在可是分秒必爭。
瑪格達掙扎著站了起來,準備跟我一起離開,不過,條紋朝我叫了一聲,用頭推推瑪格達,帶牠穿過狼群,去享用一些新鮮的肉。原來,條紋想要在我們上路之前先把牠餵飽,以牠現在的情況看來,這是個不錯的主意。
瑪格達在吃東西的時候,我簡直坐立難安,想著我們即將進行的旅程,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及時抵達。如果瑪格達真的知道通往山頂的路,讓我成功避開吸血魔而抵達山頂,那在衛兵或柯達的同夥把我給殺了之前,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聯絡上王子呢?
瑪格達吃完之後,我們立刻出發前往吸血鬼山,條紋也跟我們一起走。另外,還有兩匹年輕的公狼,牠們似乎是為了冒險才跟來的!魯迪也跟著我們離開了營地,興奮得叫個不停,直到條紋狠狠的咬了牠一口,牠才跑開。我一定會想念魯迪的,可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牠不能去,我只能暗自在心底和牠道別,把牠留在狼群中。
一開始,我們前進的速度很快。狼沒辦法跑得特別快,不過體力恢復的速度卻相當驚人,能夠以一定的速度跑上幾個小時。我們穿越森林、橫越雪地和岩石,不停往前飛奔。
後來,瑪格達累了,牠沒辦法像那些精力充沛、不知疲倦的年輕公狼一樣,一直用這種速度前進,牠看起來相當疲憊。其他公狼都先往前去,讓牠自己慢慢趕上來,但我不想把牠丟在後面。其他公狼看見我慢下來和牠一起跑,也折回來加入我們的行列。
我們差不多每跑一小時就休息幾分鐘。隨著天色漸漸轉亮,我也比較能夠認出周圍的環境。就我估計,以現在前進和休息的情況,日落前幾小時應該就可以抵達山底的通道。
我們花的時間比我預計的更久。地形開始上升,瑪格達的速度就變得更加緩慢。我們還是在日落前一小時就抵達通道,不過,我卻為瑪格達感到不忍,牠的狀況實在很糟。如果通道之前的行程就已經讓牠上氣不接下氣、累得發抖的話,接下來又長又陡的山路牠怎麼可能上得去呢?
我告訴瑪格達,牠可以留在這裡讓我自己走,但牠卻固執的叫著。我想牠早已下定決心要繼續往前,不是為了我,而是為了牠自己。年老的狼很少有機會能夠幫上什麼大忙,所以瑪格達很享受牠現在扮演的角色,寧願死在路上也不肯放棄。身為半吸血鬼,我能夠理解牠的心情,所以儘管不希望牠因我而累死,我還是沒有阻止牠。
我們在接近山腳的通道中過夜。年輕的狼還不肯休息,想要繼續往前。我知道夜晚是吸血鬼和吸血魔最活躍的時刻,所以我堅持留在原地,公狼們沒有辦法,只好回到我身邊。等到陽光灑在外頭的地面上,我站起身,點點頭,繼續接下來的行程。
瑪格達帶我們走的大多是狹窄、少人使用的通道。有很多是天然的通道,和吸血鬼挖來連接各大廳的人工通道不同,我們常需要又趴又爬的才能前進。雖然很不舒服(對沒穿衣服的人來說更是折磨!),可我不在意,既然沒有吸血鬼或吸血魔使用這些通道,就沒有人能逮到我。
我們固定每隔一段時間就休息一下。不斷的攀升把瑪格達折磨得很慘,牠看來隨時有可能倒地不起,不過,辛苦的不只有牠而已,公狼和我也都滿頭大汗、氣喘吁吁,全身痠痛得不停哀叫。
有一次,在一個被地衣照得微微發亮的洞裡休息的時候,我思索著,瑪格達為什麼會知道這些通道。我猜一定是牠年輕的時候進來過,或許迷了路,餓著肚子,沒辦法回到狼群身邊,經歷一連串嘗試和錯誤之後,才找到通道上去,來到這個安全溫暖又有食物的地方。如果真是這樣,那牠的記憶力可真驚人。我還在為動物的記憶力讚嘆不已的時候,條紋突然抬起頭,嗅了嗅空氣,站起身來,跑到通往洞外的通道口去。年輕的公狼也跑了過去,三匹狼都露出狼牙,發出微微的吼聲。
我也覺得情況不對,馬上撿起一顆銳利的石頭,往前察看發生了什麼事。當我全神貫注在狼群身上,往洞外走去的時候,一個細瘦身影突然靜悄悄從頭頂上的陰影裡跳下來,把我敲倒在地,粗暴的把一截骨頭塞進我嘴裡,讓我叫不出聲來。
【四之一.待續】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