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初的兩、三天,都市生活讓我很不適應,噪音和惡臭味幾乎快讓我抓狂了:因為我五官實在太敏銳了的感覺,覺得自己像是待在呼嚨呼嚨響的食物攪拌機當中。我們住的飯店座落於寧靜的城市廣場的一角。到了第二個星期,我和伊萊已經決定每天要悠閒地過日子。鬼不理是每晚獨自外出,不告訴我們他去哪裡,有時我很好奇鬼不理到底在忙些什麼----他以往儘管也都是神秘兮兮,卻從來沒這麼鬼鬼祟祟的----事實上,我也不必過於擔心:他不在我面前,我反而樂的輕鬆。
隨著時間的接近,聖誕節就快到了,人們紛紛開始為過節做準備,整個城市到處都喜氣洋洋的。
『要一起去買東西嗎?』在一個寒冷的下午我問道。
他搖搖頭,『那好吧。晚點見。』
我便一個人吹著口哨,在雪地裡走著。
當我回到旅館時,伊萊正看著電視。他全神貫注地盯著螢幕,根本沒注意到我走了進來。
『我回來了,』我一邊說,一邊把大衣脫掉,他則是沒有回應。『我回來啦!』我大聲地重複一遍。
『喔,』他嘟嚷著,心煩意亂地對我揮手示意。
『你看了新聞嗎?』他安靜地問。
『你該看看這個,』他說。
我坐下來,盯著螢幕看。畫面是在某棟大樓的外面,接著融到內部的景象,攝影機沿著牆壁四周拍攝。『這大樓就是他們發現屍體的地方,』他輕聲說。
『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?』我不安地問。
有位記者正在對著攝影機作實況報導:『你知道任何有關死因的事嗎?』主播問。
『沒有,』她回答:『警方封鎖了全部的情報,我們只有稍早的報導而已。被害者的喉嚨被割斷,此外,這些遺體內的血似乎都被榨光了。』
這時伊萊把聲音關掉,但畫面還是開的。
『了解了吧?』他輕聲說。
『不,怎麼會,』我喘著氣,接著想到了鬼不理。自從我們抵達後,他就每晚獨自外出,在城市裡徘徊,理由都瞞著我們。我想著這六具被發現的屍體,還有記者和主播對它們的評論:『……體內的血都被榨光了。』
『是鬼不理幹的,』我說,之後就說不出任何話來,只安靜地盯著螢幕看,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。
我抱緊拳頭,生氣地發著牢騷,在飯店房間裡著急地踱來踱去,伊萊則是安靜地在一旁看著。
* * * * *
想要秘密跟蹤鬼不理,可沒那麼簡單。頭一個晚上,我們根本跟不到幾分鐘,就把人跟丟了。我盡可能地對鬼不理不抱成見。我們這樣跟蹤下來,並沒發現他下手殘害任何人,所以還是有希望的。另一方面,說不定他只是在避風頭,等騷動平息後,再重新發動襲擊。
我白天是個普通的男孩,晚上則變成了追捕吸血鬼的偵探,這真是奇特的雙重生活,不過我倒是樂在其中。但是,好景不常,鬼不理終於選上了他下一個獵物,也就是那個胖子,而一切也就這麼結束了。
最初我並沒發現鬼不理是在跟蹤某個人。他緊緊攀住某棟大樓的牆壁,盯著在一條鬧街裡購物的人群,長達一小時之久。接著,他毫無預警地爬上大樓的頂端,開始在屋頂走著。
我決定再靠近一點。這十分危險,特別是自從他不再快跑後,更有可能會發現我,但是我得看看他在幹什麼。
我盡可能地靠近他,和他的距離縮短到只剩下之前的三分之一,然後看到他的頭從大樓屋頂探了出來,專心注意著眼下的街道。
我也往下瞧了瞧那條燈火通明的街道,但根本看不出他追的人是誰,一直到他開始俯瞰一條無人街道上的路燈時,我才終於搞了清楚,因為我看到那座路燈下有個胖子在綁鞋帶。
一定就是這樣!鬼不理瞄準的獵物就是那胖子!他盯住那男子的眼神很是犀利,而且還一直等待那個人繫好鞋帶再走,從這兩點看來,我就知道錯不了了。
他隨著那胖子來到了一棟大型的建築物前,那男的就消失在裡面。等了半小時後,鬼不理慢慢沿著目標建築物的四周繞著,確認窗戶和門的位置。我決定,一旦他進到建築物裡,我便快跑跟上,保持距離,謹慎地在後頭跟著。
但是他卻沒有進去,相反地,察看完那棟建築物後,他又回到旁邊的屋頂,坐下來等那男的。從那裡他可以清楚地環視那建築物的出入口。
我把他的情況告訴伊萊。
『他只是坐在那?』他問。
『是的,只是坐在那觀看,』我證實道。
『那是什麼建築物?』
剛才我也繞了建築物的四周一圈,唸了牆壁上刻的名字,還透過一、兩個窗戶往裡看。但其實不必這麼大費周章,單憑空氣中瀰漫的那股動物血腥味,我就能告訴伊萊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。
『這是個屠宰場,』我輕聲說。
他沉默了許久,好不容易才提議:『搞不好他只是來這喝動物的血也說不定,』
『怎麼可能。如果真是這樣,他老早就進去了。他絕對不是為了動物而來,而是要那男的命。』
『這我們還不曉得,』他說:『也許他只是在等工廠關門之後,才要進去。』
結果我們坐在那監視到凌晨三點。伊萊的牙齒咯咯作響,我正要在他凍死之前把他送回去時,那胖子卻從工廠裡出來了,鬼不理立刻動身追過去。
那胖子是沿著原路回去,他就住在這排公寓六樓當中的某一間。鬼不理一直等到他家裡的燈光熄滅後,才坐著電梯上樓,我則是跑樓梯上去,從樓梯平台的遠端察看情況。
過了一會兒,我們彎進條巷子,發現他趴在一位女子身上,而那女子動也不動。伊萊喘著氣,突然開始向前走,我急忙抓住他的手,用力拉住他。
『你還在那磨磨蹭蹭什麼啊?』他發出嘶嘶聲,『你沒看到嗎?他正在攻擊呢!我們得趕緊阻止他,以免----』
『沒事,』我說:『那不是在攻擊。他只是在取點血而已。』
突然,他停止了掙扎,『你確定?』他懷疑地問道。
我點了點頭。『他從女子的手臂那裡取血來喝。不過在大樓發現的屍體,卻是喉嚨被割破,還記得嗎?』
他一臉不確定地點點頭。『如果你搞錯的話……』
『不可能搞錯的,』我向他保證。
果然和我猜的一樣,那女子尚有一絲氣息,而吸血鬼的吸血記號只有一個----就是剛剛在左臂流出血來的小傷口。
我抬頭看著天空,計算到黎明之前還有多少時間,『他今晚不會殺任何人的,』我說:『已經沒有時間了,他可能直接回飯店去了。快點,如果我們沒趕在他之前回去的話,到時候反倒得跟他解釋我們的行蹤,那很麻煩的。』
十二月二十二號的晚上,鬼不理終於行動了……(下期電子報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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